【表演科】银月白沙之恋(17)

晋江未西归《表演科今天也想与侦探同归于尽》的三创文

《星期六的第24小时》番外3,有一定的前文设定承接(OOC归我)

冲绳半架空群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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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灵异篇~尾声



灯光正在村镇间接二连三地灭掉,听着屋里碎裂的碗碟声,院里的花田早春奈像只馊了的咸鱼倒在安室透的怀抱里,怎么哄都振作不起来。


【花田早春奈[1]:我服了这个垃圾系统!每次发布那么狗的考核就算了,还总不打招呼自动更新!次次必带出一堆全新未知的BUG,它当自己是这个时代的Win10吗?!它还记得它是人工智能,不是人工智障吗!它能不能手下留情点啊?!哇,气死我啦!!!】


【组织新人[23]: QwQ好险好险,幸好我让Gin酱提前打了补丁做了排险的计算修正,现在两条世界线的融合率已经超过50%了,没有前功尽弃。】


【组织新人[23]: 不过Gin酱呜呜呜,Gin酱你怎么就先去了呢!没你我们可怎么活呀Gin酱!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玩你呢……】


【花田早春奈[1]:……节哀。话说这每次25%挤牙膏式的融合真的让人想与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同归于尽,能不能给个痛快。】


超5级的地震只维持了两分钟便停止了,房子并没有倒塌和变形,暂无海啸的警报,非常不符合环太平洋地震带的日常。


在众人惊诧之际,松田阵平率先弹了弹头上的灰,打开他的海蟑螂小玩具的光束跨入了屋子。


“玉城警官!振作点!”

屋内,从桌底爬出来的三人正跨过满地狼藉奔向厨房,借着亮起的电筒光束,他们看见那个倒霉蛋警官不省人事,额头在流血,赶紧上前清理砸到他身上的碎片和杂物。


平良悠翻出了医用救护箱,紧急为他止血。


棉签刚挨上头皮,火辣辣的痛感令玉城秋嗷地喊了一声。


看清眼前人后,他半闭着眼缩了缩脖子:

“对不起,小悠姐。我害你的阿清散掉了……”


平良悠的手一顿,看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头骨,神色晦暗不明。


“真是的……再让这个家伙被砸一次,我也得去你导师的科室报到了,话说熟人会诊能不能便宜点啊。”

玉城秋沮丧地抚摸着头骨上的裂痕,注意到那里原本用胶黏合的地方又有了开裂的趋势,他的脸色由错愣转为茫然,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保护他的……我怎么每次都那么没用呢……还是没半点长进……”


这一刻,他的肢体仿佛抽走了协调性,不敢与她对视,便慌慌张张地歪着身在满地狼藉间一块一块捡骨头。血顺着他的头皮糊了他的一只眼,砸到地板上,染湿了他的指尖,可他完全没有停下,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被玻璃碎片割伤了一大片。


“玉城警官……你的伤……”

江户川柯南给他这副架势吓了一大跳,苦涩地劝阻,

“先包扎一下吧……”


“这点小伤无所谓!”

玉城秋这时候固执得像个小孩完全不听劝,

“阿清可是散掉了啊!现在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本来就是散的。”

平良悠叹了一口气,摁住他的肩拉回来让他别再乱动,

“秋,不要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困在时间里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这句话令玉城秋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别过脸,努力不让大家看见他的神情。


拿这位没出息的哭包没辙,平良悠冷脸为他固定好绷带,抽出一块毛巾盖在他脸上,这才开始动手抢救弄脏的骨头。


那些骨头的每一寸她都了如指掌,她试图聚拢它们搂进怀里,但总有些小块的骨头不时地顺着臂弯掉落下去,敲在地板上发出瘆人的声响。


目睹这一幕,在场的其他人没再吭声,自觉加入了帮忙,照明的照明,辨别的辨别,摆正家具的摆正家具。远山和叶和毛利兰交替接了一盆一盆水,又找来干净的毛巾,沉默地看着平良悠把块块骨头浸入水中、捞起擦拭。


人体有二百零六根骨头,无法摆脱的是重力,轻易剥离的是时间。


铁丝、牛皮、毡片永远无法像血肉那般稳固地将每一根骨头连接,到头来,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好像比沙子还要松散。


从幼年起,平良悠就惶恐地发现,世上任何一种人工的痕迹,在自然面前都形同小儿科,人为制造的千百万种痛苦,多得无法对症下药。为此,她选择向医学叩首,只为探寻缓解身心痛苦的方法。


她花费了数年的青春了解大脑皮层和神经系统的奥秘,可最后,掌控肉体的脑干与脊髓会腐烂风化,只留给她一副等待着年月消解的骨骸。


骨头于她,仿佛只剩下永恒的凌迟和孤独的遗忘。人们可以从上万年前的人骨上提取基因组,追溯始祖母亲的后代,清晰地绘制变异的进化图谱和病态的犯罪史,从骨头到骨头,人们留下的又尽是模棱两可的文字、断裂的空白、无法辨认的回音。一切痕迹如指间沙流逝不停,只剩地球的自传与公转陪伴着与日俱增的逝者们。


月光自她背后的窗柩飘进来,披洒在横陈的骨头之间,在电筒和月光的交织间,她看见自己用化学试剂精心漂过的骨头正像白雪一样闪闪发光,新得仿佛从未受过任何玷污,随时会静静消融。


她的恋人,明明生在终年无雪的南方海岛。


平良悠为这个联想发自内心地感到好笑,一时没有收住声音,这让屋里其他人更加担心了。


“其实我明白的,不论发多少邮件给他,他都不会再回复我了…….可是,我需要靠点击那个发送键治愈自己……它是让我从那庞杂的过去再次重启生活的开关。”


她擦去了几枚指骨上的水珠,温柔得如同拭去苍穹落在恋人身上的雨珠,


“阿清他……从以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和小玲一样无法对不公的事坐视不理……我们那时还未认识到,在多数时候,勇气的维持,是需要以更昂贵的代价支付的。”


“……”


“谁能相信一次暂别会成为永诀呢?我不止一次梦见他死前的样子……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为什么在他人生里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不在他身边?他有什么权利以守护的名义把我推开独自涉险?这一点我永不原谅他……”


“连为他开具死亡证明都困难重重……他在这世上一个血亲都没有,生前又未来得及登记婚姻届改姓……下葬的墓区还是婆婆想办法找人花钱买通的……

现在,那片墓区明年要被收购改建了……这里过去、现在和未来,总有人可以忍耐亲人的长眠之地划进军事基地里,但我不行,我一秒也无法忍受……”


“所有的一切都糟透了。这狗屁世界烂透了……我已经不想为此努力了,仅此而已。”

她将手覆在那对有些散开的掌骨上,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原谅我如此无法释怀他的死……放弃我吧,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了。你们这些人和阿清、小玲一样,全是精力充沛、执着到可怕的理想主义怪物……你们或许有希望扳倒他们,应该继续往前走……我已做不到向你们看齐,仅是维持理性,我就精疲力尽……拜托了,就在这放弃我这个落后分子,让我陪着他留在这里吧。”


在平静的崩溃里,远山和叶忽然抱住了她。


“什么放弃不放弃、落后不落后的,平良姐,这么危险的词汇可不兴用在人身上啊……”

远山和叶叹了口气,慢慢收紧了臂弯,回应着她的颤抖,也有些不由自主地哽咽,


“我心目中的平良姐,优秀且温柔,比谁都要强……明明一直就走在我们的前头,好远好远,完全追不上呢……平良姐的标准,真是严格得令人一头雾水……”


“但是,即使变得脆弱一点了,即使心怀愤怒与恨意、无法释怀也不要紧……不要再独自扛着了……”


“平良姐还是那个平良姐。今后,哪怕在那样缓慢的时间里,我也希望她在爱别人的同时,也能毫不吝惜地爱自己。”

她将眼泪憋回去,慢慢松开她,强行挤出了一丝酸涩的笑容,

“所以……平良姐,站起来吧。但是,按你自己的节奏,慢慢来就好了。”







服部平次怏怏地蹲在一片狼藉的室内,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沾上的灰和汤汁擦干净。


这把护理型轮椅有些年头了,轮底磨损不少,扶手的皮革处已经皲裂。


不远处的墙上,壁挂式的佛龛上少了很多东西。没有牌位,没有遗像,没有铜罄。


盂兰盆节刚过去不久,摆在那里的供品在刚才的地震中砸碎了,他戴着手套好不容易才把一地碎玻璃捡干净。


香檬枝条、草环与甘蔗杆间压着一个盖子掉落、已有些年头的方形骨灰盒,在习惯风葬的地区,这东西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骨灰盒是空的,也不知是为了纪念谁。


服部平次在心中为自己的冒犯再三道歉,小心地捧起骨灰盒重新摆正。他退后几步,对着这个略显空荡的佛龛合掌。


远处,仍能隐约闻见三线的旋律,沉寂的夜色连同弹拨间荡出的清音令他的心变得凄凉难抑。


躬身的瞬间,他发觉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他好像尚未从数不胜数的凶杀案里毕业,去独自承受一个地域连同那令人窒息的过往,它们落到空气里就好像得到了隐形的重量,让他每俯首一次,骨头连着肉身也在跟着摇颤。


有时候,他透彻地理解世界,但有时候,他又完全不能理解世界。


趁去拿扫除工具的其他人还没过来,他再三望着佛龛,下定决心退出了屋子,去院外吹风缓缓。


玉城秋正歇在外面临海的扶栏边。信号基站已恢复供电,服部平次只见黑暗的树影下,他手机的惨白荧光映得那张憔悴的脸社畜味更重了。


“服部君,辛苦你了。这两天真是不好意思,招待不周,老让你们看这里的闹剧。”

察觉到他靠近,玉城秋停下忙活,那张脸转向他时,已悄然掩去成年人的烦躁和疲惫,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

“刚才有吓到你们了吧……真不好意思。小悠姐她不是故意的。”


一想到平良悠先前对他炫耀恋人合影的情景,服部平次心中五味杂陈,吞吐道:

“那倒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没料到和照屋君的初次见面是以这种形式……”


“我们这边有些岛上至今还保留着洗骨的习俗。家里的死者风葬数年后,要由女性亲属开棺为其洗净骨头二次送葬。大家相信这样逝者才真正得以安息。”

玉城秋回头望了一眼屋子,轻声解释,

“阿清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要说这世上谁和他最亲,除了婆婆就是小悠姐了。”


“4年前,阿清坠崖后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没能走出来,为避免刺激到她,我们平时尽量不在她跟前提他……”


“一开始嘴上不提他,慢慢地就真的会变成约定俗成的习惯,到后来,村里头年纪大的竟也真的忘记了阿清,完全想不起当年有这一茬了。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否正确……”


“……”


“阿清那时候,风评一落千丈……他为了检举吉元弘司不惜深入他常去的场所跟踪调查,结果没能成功揭发那些人的罪行,反被扣上了涉毒嫖娼的指控,最后连他的上司都迫于流言和压力打算开除他……明明报社的实习期就要结束了啊……”

提起往事,玉城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想想,关于阿清的死,我老爹当时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服部平次心头猛跳:“什么意思?玉城叔发现了什么?”


“尸检报告……”

这个词似乎对他而言太过残忍,年轻的警官顿了顿,好一会才缓过来接着道,

“那是我老爹退休前接手的最后一案,他向上逐级提交的报告被改动了,案子最终以自杀结尾了。”


“可是……发现阿清时,他的一只手所有指甲都断裂得那么严重,我爹花了好大功夫才让鉴识课从悬崖取样,从指缝里检测出了与崖壁吻合的成分,那些石头上还有几处留着他的DNA……”

玉城秋抓着扶栏的手指已经泛白,面色痛苦地回忆道,

“假如真如报告所言一样,阿清……阿清是在身败名裂后对世间没有了眷恋,脱了鞋主动跳崖自杀,他又怎么可能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


“于是我爹坚持要二次审理这起案子,特地要求法医复检,嘿……你瞧怎么着?

那份证据神奇地消失在送检的清单里,案子到最后不了了之,那之后,接手此案的小组里所有的警员无一不被下了缄默令,降职的降职,调任的调任,退休的发了两倍退休金。”


“玉城警官……这就是你为什么……”

服部平次的声音熄了下去。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吞噬着残余的念想,几秒后,服部平次看见这位年轻的警官揉了把脸,疲惫地苦笑了一下。


“服部君,这世上有太多事啊,根本说不清,也不讲道理……所以,你们这些不肯妥协的侦探,真的很像使用着另一种逻辑的外星人,令我艳羡不已。”


“……”


“你们拒绝那些习以为常的思考模式,拒绝服从某些已成权威的规则,也拒绝让每个细节不了了之,不在乎为追究真相得罪多少人,换作一般人几条命都不够用的……你们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是这千千万万有志于此的人中的幸运儿,但像阿清、像我爹这样的普通人才是绝大多数。不过……”

玉城秋在海风里回望着山上一盏盏亮起的灯,豆粒的灯火在他那双眸子深处微微跃动,如同倔强着不肯熄去的光,

“正因如此,总有像我们这样的傻瓜会被你们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渴望得到一点勇气吧……哪怕只是做出一点微小的改变。”


“……”


天边的浮云越来越多,不知是从何方的海域飘来的。月亮逐渐被层层轻纱削弱,隐没成一个淡淡的难辨其色的影子。


在这海涛合奏的万籁和语言延伸的支离破碎之中,服部平次忽然萌生出一丝荒谬的想象。


——那个空空的骨灰盒,或许盛放的是月亮的尸体。所以没有重量,没有痕迹。谁都无法窥视、占有和夺走它。


月亮将会重复着升起和坠落,重复着阴晴圆缺,在命中注定的退潮之时消散,无法留住一点美丽的光辉,纪念它的棺木则无限膨胀,困住捧着它的人们的时间。


在所有谢幕之时,最深的角落里的棺木则在等待溃烂,并将永久地遗留在活人的回忆里。






屋子里,索萨第十次叹气。


“Gin酱不是很持久呢,硬度也不够。唉,无时无刻不在加班的劳模果然不太行。我都还没来得及让Gin酱展示两下新花样呢,太可惜了……Gin酱怎么能这么不行呢?!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是不行,连三分钟都撑不下去。”

花田早春奈无奈地拨弄着已经报废的机器,它的CPU刚才在世界融合的修正计算里彻底烧毁,无力回天了,

“行了,往好处想,松田他的那个就被砸到了一点点,没伤到要害,下次你做的时候还可以找他参考。”


索萨闻言把脸拉得更长了,毫不掩饰嫌弃之情。


“西野先生你别难过了,既然花田警官都那么说了,你的Gin酱宝宝一定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见他罕见地消沉,在清扫的毛利兰也安慰他,

“打起精神从头开始吧!这不是正好可以为你的Gin酱设计新花样新造型了吗!柯南,你也很期待下次有机会和Gin酱玩吧?”


“别再用这么诡异的称呼了……”

她身边做垃圾分类的江户川柯南一脸生无可恋,有气无力,

“我求求你们了。”


远山和叶则闷声不语,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擦地板。


方才信号基站恢复后,平良悠第一时间就拨打了知花婆婆的手机,得知她没事,在寻常散步的地方歇脚。平良悠便让她等着,她收好骨头,熟练地整顿好情绪就出门去接婆婆了。


她本来还想顺路去镇上的超市补点食材,但精通厨艺的安室先生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小忙,于是他们几个就留下帮忙收拾狼藉的饭厅了。


地上掉了一堆杂物,所幸有好多并没给饭菜油污弄脏,她小心地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一一摆回墙架上。


那些大多数是福利院留下的一些玩具摆件、信件、旧报纸或旧书,其中平装的书属岩波书店出版的小开本居多,精装的则是一整套希腊戏剧丛书和一本观星图鉴,书页均已陈年泛黄。


在她小心复原旧书掉在地上散开时的压痕时,一张夹在书里的相片滑了出来。


捡起来第一眼,宝丽来相片上泛绿的蓝和模糊的三人合影让她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感光乳剂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却也记录着拍摄时的温度,与在场者的心情。

这是人类为了对抗遗忘而竭尽全力保留的物证,然而,就连这份物证也在不可避免地失效。


远山和叶将它翻过去,发现背面黏贴着便贴,上面有一行字,墨水已经淡到快要与纸上的黄斑融为一体。


和一众孩子们和成人寄的明信片的字迹比较,这行歪歪斜斜的字迹毫不起眼,但那过于稚嫩的线条此刻显得太突兀残酷,如同轰然坍塌的废墟。


这份笔迹连同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样轻盈,轻盈且没有防备地击中了她。


她想忍住呼吸频率,但眼泪却先一步润湿了眼眶,她飞快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脸,小心翼翼地把相片放回那本星空图鉴里合上,起身走到那个佛龛前,将它紧挨着香炉与骨灰盒,摆在了原本供花瓶现在空出来的地方。


把剩下的书理好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缘廊。


屋外的扶栏小道外,宽阔的海既不显得压抑,也不显得低矮,与她的视线齐平。


不知何时,天穹已多了薄薄的云层,现在想要看清星星,就要比之前还要多的耐心。


松田阵平正站在两袋垃圾边上一边抽烟一边调试他的椰子蟹,见有人过来,便把烟掐了。


远山和叶张望了一下周围,闷闷道:“平次去哪了?他明明刚才还在这。”


“他上附近借了辆摩托送玉城警官去镇上的诊所检查下,要是没事就送人回警局加班。”

松田阵平抬手模仿了下她的青梅竹马扶帽檐的动作,

“不过,你也知道那是他的一面之词。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小子怕我拆穿他,溜得挺快。”


“哦。他就是那样的。”

远山和叶怏怏地看着扶栏下面的景色,不再说话。


椰子蟹在他们之间重复着咔擦咔擦的声响,现在它不再吐泡泡和到处爬窜,像是失去灵魂的机器,令人倍加伤感。


“和叶……”

察觉她情绪不对跟来的毛利兰有些担忧,

“服部他说不定真的只是去帮玉城警官的忙,或是想要查照屋君的案子线索又想去警局翻档案吧。他不是有意要丢下你的……”


“我没在纠结那个啦,他不带上我也无所谓。”

远山和叶撑在扶栏边摇了摇头,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椰子蟹哐一声重重撞在栏杆上彻底歇了。


“……小兰,你也和我一样,早就有了类似的推测了吧?”

看着被拆穿下意识抓紧扶栏的毛利兰,远山和叶的视线又依次从有些僵硬的江户川柯南和松田阵平掠过,语气更加笃定了,

“果然,你们发现什么都没说,到现在只有平次那个笨蛋还在卖力干活。”


“呃,我觉得平次哥哥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寻找真相……这次大家毕竟是分开行动,每个人掌握的角度和信息量都不一样,也因为各种意外没来得及共享情报……”

江户川柯南冷汗直流,刚想为好友辩解两句,但看着远山和叶的脸色,他果断地放弃。


他郁闷地看着那只宛若动物尸体的椰子蟹,突然觉得它比他们任何人都轻松。


如果说上门前是胃痛,那么接连不断的意外和闹剧根本没有让他好转,只是将这胃痛转为钝痛而绵长的痉挛。


方才平良小姐的话语,让他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怖,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消化掉这沉重的情绪。


“那个……关于这些案子……和叶姐姐与小兰姐姐是怎么想的?”

几秒后,他终于无法忍受这心照不宣的气氛,主动打破沉默。


他模棱两可的主语,却不妨碍听的人领会他的意思。


远山和叶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倦了似的看向大海。


晚风呼啸着,海光映白仿佛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不变的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平面。


望久了后,远山和叶第一次感觉,这海域仿佛会变成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退而复始的浪会逐渐吸走人的魂魄。终日凝视大海的人究竟都在想什么呢?


然而,在这片俯仰之间随时可见海的地域,这样的人又会显得很奇怪。


海变成了一种朝思暮想的执念,最后,就像困住平良姐的时间那样,海的景色困住了凝视的人。


“在所有的希腊作品里,我最厌恶雅典娜这个角色,她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形象。【1】”

片刻过后,她突然有些赌气道。


“我也差不多,在所有的悲剧集里,我只喜欢安提戈涅。【2】”

毛利兰愣了一下,很快心下了然,苦笑着接过她的话道,

“不过,绝大多数人认为自己更像伊斯摩涅吧……但是,哪怕是伊斯摩涅的勇敢,也非常人能及,更不要说安提戈涅了。”


“数百年了,安提戈涅没道理再遭受黑格尔式的刁难,扮演克瑞翁的愚者倒是从不缺席。这倒真是个令人绝望的隐喻。”

松田阵平靠在扶栏上,面色凝重地感慨,

“「过去从没有逝去,它甚至都没有过去。」【3】”


“我倒是格外认同另一个人说的话哦。”

凑过来的索萨蹲下来戳了戳椰子蟹,语气轻快道,

“「谁掌握了过去,谁就掌握了未来;谁掌握了现在,谁就掌握了过去。」【4】”


众人顿时有被噎住,江户川柯南看着这个随时随地冒出来毁气氛的小能手,有些疲惫:

“行吧,你这次的发言总算让你的反派人设还像那么回事了。”


【组织新人[23]: 快听听!柯导终于认可我煞费心机凹的人设了!开心(/≧ω\)】


冲过来找他们的花田早春奈大为汗颜:“别在这玩谜语接龙了!!!走了,快来帮忙!”


见她脸色和语气不对,松田阵平探身上前:“出什么事了?”


“婆婆不知为何把手机关机了,我找不着她……”

去接婆婆的平良悠也跑回来了,她喘着气难掩急切,

“我刚通知小玲,她找那边的熟人核实过了,婆婆……婆婆她今天根本没有去过邮局!”


这时已上外面打听一圈的安室透跑进来,他搁下几大袋菜径直走向索萨:“金城村长曾在不久前见她去了码头,但不知她搭乘的是去往哪个岛的船,目前我有三个推测,要是能追踪她的手机定位……”


注意到现场的人数,他猛地卡住,心生不妙的预感:

“服部君呢?”


“……他刚发现了什么拉着玉城警官走了。”

松田阵平露出了半月眼,一把按住脸色大变转身要跑掉的小孩,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定位追踪仪,

“真是的,幸好我手快往他身上粘了一只海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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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逐渐掌握出行规律并强行把三选一咔掉的给力旅友。


本章注释↓

【1】这里远山和叶是想起了《俄瑞斯忒亚》里雅典娜的形象。

在这出古老的戏剧里,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为侵略特洛伊城,将自己的女儿伊菲革涅亚杀死献祭给海神以平息风浪,王后克吕泰涅斯特拉为女儿复仇将回国的阿伽门农杀死。她的儿子俄瑞斯忒斯又为父报仇亲手弑母。最终在众神主持的法庭里,雅典娜以自己有父无母、“不会重视一个杀死丈夫、杀死家庭守护者的妇人的死”的立场,投出最后一票判定杀母的俄瑞斯忒斯无罪,阐明了雅典城邦正义的权责范围,此后她的形象自然演化为父权制代言者。

(当然,举世闻名的特洛伊之战本身就是一个男性统治者们以争夺海伦的名义联合讨伐、并对周遭城邦烧杀抢掠的故事,只不过在古希腊视角和世界文学讲坛里,这当然是讴歌顺应自然天性、骁勇善战的淳朴英雄们的浪漫经典啦。)


【2】安提戈涅:出自索福克勒斯悲剧之一,俄狄浦斯的女儿,伊斯摩涅是她的妹妹。安提戈涅违背城邦禁令、与克瑞翁的对峙引伸出后世有关法律、政治、哲学和女性主义经久不衰的讨论。


【3】“过去从没有逝去,它甚至都没有过去。(The past is never dead, it’ s not even past.)”:出自威廉·福克纳的《修女安魂曲》。


【4】“谁掌握了过去,谁就掌握了未来;谁掌握了现在,谁就掌握了过去。(Who controls the past controls the future,who controls the present controls the past.)”:乔治·奥威尔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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