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科】银月白沙之恋(4)

晋江未西归《表演科今天也想与侦探同归于尽》的三创文

《星期六的第24小时》番外3,有一定的前文设定承接(OOC归我)

冲绳半架空群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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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和性转吃饭


“花田小姐,我们的相遇一定是命中注定。”

安室玲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意味深长道,

“我的名字写成片假名的寓意是‘花环’【1】哦,我们都和花有很深的缘分呢。”


窗外暴雨如瀑,从餐厅向下俯瞰,白色的沙滩给翻滚的阴云衬托得一尘不染,海浪已由清透的蓝绿演变为深浊的灰蓝,与远处甘蔗林成片的绿浪遥相呼应。

夏雨将刺桐树绿油油的叶子打湿,连绵的刺桐花【2】在风中狂舞,如同一片血红的云霞披拂在她身后,室内,安室玲那绸缎似的金长发却好像在反射一切有形之物的光泽,令垂悬在餐桌上的灯光相形失色,她套着一件浅灰的开衫,粉色低胸的吊带裙衬出模特水准的窈窕身材,小麦色的皮肤使她的性感增添了一份狂野。

那张酷似安室透的脸此刻画了好看的眼线,多了一份妩媚,兴许是在异域文化环境里长大的缘故,她的性情少了日本式的含蓄,聊天总是冷不防打直球,弄得人措手不及。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Rei酱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浪漫呢。”

包养“小白脸”眼睛不带眨的“海王”此刻画风错乱,宛如真正的约会新手不时地羞赧一笑,但空着的那只手快把碟子里的红芋蛋糕捣碎了,

“搞不好我们在海浪中的邂逅也是拜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所赐,命运果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哎——真是意外呢?花田小姐原来是无神论者呀。我的话是泛神论者吧。我相信在大海深处存在着龙宫和无数守护神在回应着人们的祈愿【3】呢,还会定期去参拜御岳。”

安室玲很享受这个愉快的聊天时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花田早春奈吃东西的模样,

“莫非花田小姐不常去神社参拜么?你好像也没有生食习惯,还真不太像日本人呢?”


花田早春奈冷不防咳起来,咳得两眉似蹙非蹙,模样楚楚可怜:

“Rei酱有所不知,我自小在非传统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汲取世界文化遗产颇多,并无特别的信教习惯。像我这种无神论者呀,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况且,假如人生里所做的一切都要祈求神的庇佑,那就太无趣了不是么?”


“花田小姐真是内心相当坚定且能保持自我呢。”

安室玲笑弯了眼,顺手倒了一杯香檬汁给她,

“仔细想想,与其说是冥冥之中不可预测的外力指引,倒不如说是你乘风破浪的英姿深深打动了我,让我也情不自禁地行动,才换来此刻我们的相会。”


花田早春奈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与那双紫灰色的温柔双眸对视,面部又开始不自觉发烫。


她试图再吃点什么缓解起伏的心跳,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叉子送到嘴边。

……


“降谷,你看看,她比你还会啊。”

松田阵平强忍笑意低声道,

“你真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姐妹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

安室透揉了揉眉心强行保持镇静,

“你倒很有看笑话的闲情逸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都别想。”


“出来玩当然要拍照留念,你真不够意思,干嘛不坐过去呢,明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围着花田那傻样不是更有趣嘛。”

松田阵平耸耸肩,十分气人地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

“说真的,Rei酱比你直率多了,火力全开啊这不是,能让花田忍着没一口吞掉那块小蛋糕的人,不容小觑,你有大危机了。”


他同情地揽了揽好友的肩附耳“安慰”他:

“我不会嘲笑你的,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不行……”


回应他的是桌底下不轻不重的一踩。


他们身边默默喝饮料的江户川柯南心情复杂。


实在不知道称呼这位半路冒出加入修罗场的女性是‘安室姐姐’还是‘玲姐姐’好。

不管哪个都好微妙。


更要命的是,还有一个辣眼睛的家伙在不时地刷存在感。


得知这位女性与花田早春奈同龄后,索萨毫不见外,自来熟地逮着机会就一口一个“玲妹妹”“玲玲”“玲酱”亲切地叫,还切换各种语言喊得安室透头痛加剧。

江户川柯南本来还心理阴暗地期待了下新来的“鱼”会和索萨发展下修罗场,好见这个男人吃吃瘪,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刚交谈几句,就马上畅聊甚欢,在这个过程中,安室玲对他的态度甚至越来越亲切。


等回过神来,这顿饭局就变成了一言难尽的场面。


“玲妹妹真是太热情奔放啦,我们花甜甜会招架不住的,不过她就是很喜欢你这一点呢~ ”

在花田早春奈第五次走神时,坐在她右边的索萨直接挖了一大勺蛋糕送进花田早春奈嘴里,活像一个贴身侍候的小白脸。


“西野哥哥也很讨花田小姐喜欢呢,一看就很熟知她的喜好,还相当注意细节,这份体贴可真是无微不至呢。”

安室玲用手指拭去了花田早春奈嘴角残留的奶油,当着她的面略带色气地舔了舔唇,

“不愧是花田小姐,眼光就是好,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有加入你们的干劲了。”


喂喂喂为什么夸赞她的鱼的最终结尾是想游进鱼塘啊啊啊?!切换回日语后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吗???救命啊这些大人能不能克制点?!!

江户川柯南捂住了额,很赞同松田阵平的结论:能和那个脑回路混沌的男人聊成一片的人,确实不容小觑。


“哎呀~ 玲妹妹这么夸我会不好意思的呢,我和你说啊,花甜甜就是我在干涸荒芜的社畜生涯里必不可少的一抹心灵绿洲,没有她的生活是索然无味的,没有她的话工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狱……”


——听听,这个整天就算没事也会祸害别人找乐子的家伙又在说鬼话了!他什么时候消停过!


“天天高压加班可真不容易啊,西野哥哥保养得很好呢,生活态度自律又积极,又有大展宏图的野心,仕途一定能步步高升的!”


——不不不这种职场祝福还是免了吧!听上去吓死人了哇!


“说起来,花田小姐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一行人吃饭的动作不约而同一僵。


“啊……我的工作……有点难以启齿。”

花田早春奈流下了一滴冷汗,磕磕绊绊地回答,

“那个、其实……我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啦。”


江户川柯南大受震撼。


花田警官,你这个不过大脑的谎撒得好离谱,还不如换一个呢。这么烂的演技怎么隐瞒身份圆谎啊?真的会有人信吗?!


“呜呜呜我实话实说吧!之前一直不好意思提,其实我是表演科的差生,总演不好感情戏,刚毕业一年初来也只能接龙套角色,没名气没机遇还总为剧本和演绎工作发愁,Rei酱你可不要笑话我!”

怕安室玲不信,花田早春奈一把回握住她的手,几乎是“声泪俱下”补圆了自己的设定,

“虽然家里有地有房不愁吃穿,但一直不想放弃逐梦演艺圈,人生舞台那么大,还是想奋斗一把争取高光时刻!可惜这年头商业资本逐利,烂剧本遍地都是,还要为了拍戏熬夜加班,好多辣鸡台词和人设我也不想要的呜呜呜……”


“哎——这倒是出乎我意料哦,花田小姐不要气馁,为梦想努力是很棒的事哦。”

安室玲微微睁大眼,有些意外她突如其来的激动控诉,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笑意愈深,

“不过也不要太累太拼了哦,刚才感觉你的手心都起茧子了。让我猜猜,最近是不是在演警匪片或是极道片呀?”


江户川柯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可怕,顶着那张和安室先生一模一样的脸笑着说出这番话更可怕了、各种意义上的。


“啊对对,她演过一个极道收租婆的小角色,本色出演,老吓人了……”松田阵平在旁边添油加醋。


“那都是上上次的事啦!我最近在参演的是一部低成本的推理网剧,就是背景板里那种天天熬夜蹲守犯人加班写报告的实习小警察,内容枯燥死了!不像有些人!”

花田早春奈立刻笑意灿烂地把松田阵平拖下水,

“这位主打喜剧片角色,嘴皮子老溜了,最近在演出卖色相骗钱的毒舌渣男!”


“喂喂喂花田,你这家伙存心不良,早想损我风评了啊!”

听到她分配给他的设定,松田阵平差点噎着,忙提高音量反驳,

“我明明更适合一心养家爱老婆工资全部上交的成熟好男人的角色吧?我绝对不可能在外面不老实还骗人家钱的!”


“松田,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自己适合这么OOC的设定?”


“怎么不可以?!你什么眼光啊,我演配角哪怕只露脸几分钟也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好吧?我当万人迷的潜力可不要太大!”


“哎呀,两位真风趣呢,演艺生涯听上去很充实。你们那么勤勉认真,迟早会接大片走红的!”

安室玲笑着看着他们两个的拌嘴互动,目光慢慢转向松田阵平身旁正在扶额的安室透。


注意到她的视线,索萨抢先替他开了口:“我们这位安室君之前是新宿牛郎店的TOP1哦!富婆们最爱筑香槟塔的那种!”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安室透竟没有立马当着众人的面和索萨斗嘴,他只是顺手捋了一把刘海,帅气的脸庞多了淡淡的愁绪,仿佛自带忧郁特效: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段时间经济不景气,我……已经失业了。”

说着他无视了索萨,看向花田早春奈露出深深感激和依恋的笑容,

“幸好早春奈对我不离不弃,多亏了她接济,生活没有太大问题。等这次旅游散心结束后,我就会调整工作方向吧。”


——言下之意,自己现在是吃软饭的。


江户川柯南露出了半月眼。


拜托,这些大人能不能都正常点啊。


服部平次正咬着吸管心不在焉地打量那张和他相似度极高的脸。


戴帽子的姐姐打扮中性,平胸,五官与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眉眼稍显柔和,肤色比他略浅,干练的短发乌黑柔顺,双眸宛如一汪苍翠的碧玺,藏着股灵秀之气。对比安室玲的热情奔放,她则显得沉着内敛,不时地就两位少女的各种问题侃侃而谈,嗓音里流露出漫不经心的慵懒。


听着远山和叶兴致勃勃与她聊天的上扬语调,服部平次把咬烂的吸管拿开,焦虑得快把头发揉乱了。


为什么啊!!!可恶!!这种剧情发展不是应该在松田警官和西野亮两人之间出一个性转吗?!为什么会是他的性转啊啊啊!!!已经在不由自主想象戴假发的感觉了啊!!!


“平良小姐原来是琉球大学医学部研究院的学生吗?!”

参与聊天的毛利兰在感叹,

“读医科是不是很辛苦啊?学的是哪个方向呀?”


“我是专攻临床精神病学的,内容强度比外科稍低些吧。”

平良悠指尖摩挲了一下杯柄,温和地看着两位少女,

“这学期医院的实习刚结束,论文也写完了,正好可以休息一礼拜。”


“平良姐真的超级厉害的!各方面都好强。”

远山和叶一刻也没停下夸夸,服部平次发誓她夸他和工藤时也从来没有这么热情,他酸溜溜地看着自家青梅一会近距离地端详那张和他相似度极高的脸,一会又扣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抵比大小,

“线下亲眼见到本人我现在还是觉得好神奇哦!怎么会有人和平次长得那么像呀!不过还是存在差异的,肤色没平次黑,手比平次的纤细些,但运动爆发力比平次强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平良悠像个包容妹妹撒娇的知心大姐姐,空着的那只手还捏了捏远山和叶的脸蛋,

“在人体的25%的基因中,有24%是极易发生突变的内含子,一些研究认为,细胞内DNA复制的错误率大约是10的-10次方左右,其中又有极少量能不被修复,导致不同程度的基因突变,因此存在天生容貌完全一样的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说到此,她松开手,瞥了一眼醋劲大发的服部平次:

“嗯……至于肤色,除了个人适应环境所产生的基因变异,也累积了祖先很多代人在不同区域、不同紫外线辐射状况下产生的变异。”


服部平次:“……”

“啊哈哈,那还真是神奇呢,我也是吓了一大跳了。老实说,我的肤色是遗传我爷爷的呢,我妈妈就很白哦,从小到大经常有人会觉得我和我妈妈长得不像哦。”

注意到远山和叶也看过来,他摸着后颈生硬地接话,尬笑着这位姐姐套近乎,

“生物遗传真是神秘呢,不是还有那种‘线粒体夏娃’的学说么,如果从广义角度看基因学,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存在亲缘关系呢,没准你我的祖先在上万年前的母系社会是一家人呢哈哈……”


“线粒体DNA虽然不像细胞核DNA那样会发生重组现象,不遵循孟德尔遗传规律,但它只能通过母系遗传,假如某一代只生了男孩就会中断线粒体遗传链。虽然目前的基因溯源确实存在同宗母亲的后代相隔万里但容貌相似的案例,但仍是小概率事件。”

平良悠看着他却不苟言笑,语气莫名冷淡,

“而且,在漫长的父系分家和大迁移后,基因序列差别越大,后代与祖先的亲缘关系便越疏,有关始祖母亲的研究早已无人问津,毕竟现在决定人的身份认同感的东西不是其自然亲缘关系,而是社会标志。”


她过于学术化的发言起到冷场效果,花田早春奈顿时无语。


你们撞脸这个肯定是柯学操作,和科学无关啦!不然现在最该怀疑世界的应该是工藤新一了!


“哎呀,所以眼下这种巧合也是很奇妙的缘分了,毕竟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容貌不同的情况更普遍吧。”

在微妙的寂静里,安室玲笑吟吟地开口缓和气氛,

“大家很难想象吧,我和悠姐其实是异卵双胞胎哦!”


一秒沉寂。

一秒过后,所有人都震惊地大叫起来:“唉??????”






“不得了了我心都要化了!”

几分钟后,花田早春奈看着递来的手机屏幕捂着胸口一脸宠溺之色,

“Rei酱小时候齐耳短发的样子可爱度爆表!这么小一只好软好想一把抱走~国中时期的元气双马尾造型也超棒的!天呐这个表演话剧穿的白色兔耳装也好好看!”


【组织新人[23]: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和风见裕也喜欢的那个游戏人设一模一样。(*详见《零的日常》第19话)】


花田早春奈顿时脑里一百个问号。


【花田早春奈[1]:不是、什么玩意啊?那个公安大叔下班还打游戏?!喜欢的人设还是疑似上司的女号?听起来怎么和变态一样?18号没把他上司带偏吧???】


【组织新人[23]:  玩那个号的是其实鹤山婆婆啦,大概是在咖啡厅常坐时看着透透捏出来的人设吧,婆婆可是游戏王者呢,最近还给了我开发的几款游戏好多有用的建议。顺带一提,18号最近也玩起那个游戏了,整了个女版的风见人设,那个叫辣眼睛……】


【花田早春奈[1]:退退退!这种多余的情报就免了!突然觉得风见很辛苦啊!】


在她大脑放空之际,安室透则在不动声色地垂眼望着递来的手机,端详着照片上那和他如出一辙的表情。

太久了,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警校毕业进入公安去那个组织做卧底前,他已经把所有的照片、所有过去的痕迹都销毁了。

他追逐着别人的步伐,追逐着远去的人们的背影实在太久了,快要看见曙光前,在这漫长的摸黑攀登里久违地喘口气后,竟然连自己的模样都感觉陌生。


轰隆的雷鸣压着心脏游走,又似乎要在下一刻紧紧坠向地面,雨声劈里啪啦淹涌而上,飓风仿佛在裹挟着往事席卷而来,若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照片看,会产生身置异地的错位感,仿佛整个世界在无限塌缩和交叠。


那些原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去见证的存在痕迹,此刻突兀地定格在张张胶片的显影里,转入数码的感光元件,组成那成千上万的奇迹的像素点,再次完成磅礴的记忆回溯和历史返归。


他的过去,仿佛正以一种奇妙的镜像浮现,变成另一种独特的可能性,在一个平行的人生里无限延展。


明明是双胞胎,这对在岛上福利院长大的姐妹后来却不得不被拆散收养,可以想象那个孩子有段很辛苦的经历。


在排外主义的年代,拥有一张混血外貌,能找到不顾外人流言蜚语、愿意收养的家庭也实属不易。


不过,照片里的安室玲身边不仅有那位福利院院长婆婆、姐姐,还有后来收养她的家人、朋友、粉丝……很少单独一人。她像是勇往无前的箭矢,一路顺利地长大,手捧无数证书、奖杯、鲜花,眼神里焕发着藏不住的自信。


看样子这个孩子有好好地收获人们赠予的爱、陪伴和祝福。


松口气的间隙里,一些微小的细节还是会不经意间戳中他,不确认就无法安心:

“小时候的样子和我真的很像哎,不过怎么脸颊这里有创可贴呢?有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吗?”


“怎么可能呢?谁有那个胆?”

安室玲托腮微笑,

“我小时候是这一带的孩子王,除了悠姐,没有人能打得过我!”


安室透:“……”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松田阵平也低头往他手边凑了凑:“小时候经常打架吗?这里创可贴的颜色虽然和肤色很接近,像素有点糊,不过仔细看确实能辨别出来。”


“不可能有人伤得了小玲的啦,她小时候老带头惹事弄得家长总来福利院告状,结果婆婆居然力挺她,还请了武馆的师傅给我们强化训练,一个夏天我们称霸了这一带。”

平良悠语气笃定,接过手机瞥了一眼,恍然大悟,

“啊,这张是小玲窜树上掏鸟蛋给鸟啄的吧,差点留疤了,那会她闹腾得厉害,像猴一样动不动上树。”


“噗哈哈哈哈好有画面感!超拽孩子王Rei酱什么的……”花田早春奈顿时在边上笑得东倒西歪。


“会爬树的泥猴子……可以啊太野了城里的孩子都羡慕哭了……”松田阵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么小只看着文静,我还以为打架输了会哭唧唧跑去引起长辈关注呢,结果这么生猛的么……”索萨也笑得直拍桌子。


安室透:“呃……小时候活跃点挺好的……真的。”


在起伏的笑声里,服部平次探出半个身子,试图贴近远山和叶,拉长了脖子瞅传过来的手机界面。


金色齐耳短发的女孩正和黑色长发的女孩站在大海面前。一位穿着鲜艳的琉球絣【4】长裙、身形清瘦的老奶奶站在中间各自牵着她们,笑得非常温和,显然那就是照顾她们的福利院院长知花婆婆了。


“哇——小时候的平良姐留长发也很好看呢,比平次可爱多了!”

远山和叶情不自禁地夸赞。


听到青梅这么夸人,服部平次顿觉莫名受伤,蔫了几分。


“安室小姐和平良小姐现在和小时候的形象反差好大呢。”毛利兰也觉得十分新奇。


“因为小时候婆婆闲着时可爱给悠姐梳头发了,她那个发质乌黑亮丽,手感超顺滑,我也常玩她的头发,结果有一天悠姐自己嫌麻烦就剪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留长,犟得很,婆婆当时可心疼了。”

安室玲撩拨了一下自己金灿灿的长发,朝花田早春奈眨眨眼,

“所以后来换成我留长发了。”


没等众人反应,花田早春奈的手已毫不见外地摸上去了,一脸满足:“Rei酱的头发也超级柔顺呢,发质细软,像金绸缎般,打上去的光线会有不同层次的变化,金发控真的很难拒绝啊!”


江户川柯南:“……”这个垂涎人家美色的女人现在完全不收敛了。


“是吧?我也觉得长发很适合我哦。不过你们可别小看悠姐,她很会做各种盘发编辫子哦。”

安室玲挽上花田早春奈的胳膊笑得更加灿烂,看向平良悠,

“姐,你快想想,我们每次做造型存档留念的那些照片都存哪了……”


一想象那张和同期一模一样的脸加上各种造型妆容,松田阵平又笑出了声,趴在桌上肩头耸动不停,直到安室透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才消停。


听着松田阵平息了声,耳畔又进索萨的魔性低笑,两人一来一去回环无穷,江户川柯南抽了抽嘴角,突然有些同情安室透。


“说起来,知花婆婆高寿呀?”

毛利兰很是在意照片里出现在两位少女毕业典礼合影、重要比赛里的福利院院长。不难推测这对姐妹离开福利院后,这位老婆婆依然和她们保持着亲密联系,从不缺席她们人生的重要阶段,就像她们的家人一样重要。

“看起来是很温柔的人,而且总是打扮得很用心呢,每张照片一眼就能找到她。”


“婆婆已经80岁了。”平良悠回答,“后天就是她的81大寿了,我们正是为此才回岛上团聚。”


“80岁?!!!”

远山和叶大吃一惊,

“我的天啊!完全看不出来呢!身体很健朗呢!”


“啊,那在你们小的时候她也已经六十左右了,在岛上开福利院应该挺辛苦吧?真是让人敬佩啊。”

服部平次也吃惊不小,他再次端详那些照片上的老人。


近期照片里,她的背明显比这对姐妹小时候那会驼了好些,岁月令她消瘦了不少,虽然容颜老去,鬓发如霜,但她对着镜头的眼神似乎穿越了凝固的时空,那双明镜般清澈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深深的回望,让人恍惚间以为她还停在五六十岁的状态。


难以想象的年龄……只要推算便知她是废墟世代,算得上是这片土地上为数不多的20世纪幸存者。


“婆婆年轻时是医院的护士长,她活了很久,连自己是哪年辞职办福利院都记不清了。”

安室玲一谈起知花婆婆,语气就不自觉柔和,

“不过,她却把我们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后来都各自被条件更好的家庭收养,但每年夏天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回岛为她庆生。”


“她很有学识和见地,而且精通快要失传的琉球语,以前还有不少琉球大学的教授会前去拜访她请教方言问题,很厉害吧?很多人都认为她出身于祝女家族,把她视作自己的母亲、祖母,以敬重祝女的礼节敬重她。我从小也视她为人生楷模。”

平良悠突然神色一黯,将目光移开了,

“不过其实婆婆很反感乡亲们把她神化。她和我说过,她的身世没有大家传得那么传奇和神秘……”


“大家以为她的母亲是当时躲过检举藏起来的祝女【5】,不过那只是采访的媒体为了吸引流量擅自编造的故事。她的母亲和家人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面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安室玲也慢慢收敛了笑容,

“据说,太平洋战争前夕,她的父亲因为逃避强制征兵被日军安上了叛国罪名处决,仅留下一个年幼的哥哥。

她的母亲当时怀着她,为了活命带着孩子去战地医院务工,生她那年落下了病根。

战后她哥哥为了养家去八重山做了港务劳工,因为参与当时的五一劳工运动又被美军判处了重劳役,不到半年就过劳死了,她的母亲在那之后也病逝了。

如果不是有一个开制糖厂的好心人收养了她,她恐怕也活不过饥荒……也许正是因为从小就体验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后来才会在八重山这一带办福利院吧。”

安室玲把手机拿了回来,指尖抚摸着屏幕里那个总是抱着她的老人,口吻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与日本政府以及美国人打了半辈子官司,大概还没走出20世纪。在我小时候,一有乡亲们邀请她去参加各种上访、反战游行,她都不会拒绝,她曾经对我说过,她是一个幸运的人,但是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些从集体自杀里幸存下来,和她年龄相仿、无家可归的战争遗孤是怎样饿死、病死的。”


空气里凝固着令人坐如针毡的氛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脸色凝重。


“我曾经听妈妈说过,《战伤病者及战死者遗族等援护法》是日本法律之耻……这个法律只让军人家属在战后得到了退休金和抚恤金,却完全无视那些真正痛苦的平民牺牲者遗属,政府拒绝扩大援助对象,诸多民间官司也以《民法总则》第166条‘消灭时效’的规定作为抗辩理由拒绝索赔诉讼,导致那些战争的受害者至今未得到应有的补偿和道歉。”

漫长的寂静里,毛利兰叹了口气,第一个打破沉默,

“一想到在20世纪,这个国家明明在地缘政治上占尽劣势,却陷在狂热的民族主义浪潮里,为帝国强权梦摇旗呐喊,而那些清醒的反战人士则被迫害长眠地下……杀人施暴却不用被追究责任的年代,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咱国官老爷们向来热衷在条条律法里玩恶心的文字游戏。这种无耻操作自1872年的玛丽亚·路易斯事件【6】就接连不断。冷知识,近代《关于禁止买卖妇女儿童的国际条约》在1921年就成立了——阴间笑话。”

一听她提起《援护法》,松田阵平也皱眉道,

“一帮乌合之众打着共存共荣的旗帜,做出来的无外乎不是殖民侵略、 奸掳烧杀 、强迫自杀的行径,回过神来,玉音放送,象征性掉点眼泪,哼……结果历史责任倒推得干净,无颜面见国外的受害者,就卖起国内同胞做缩头王八蛋。可恨的是集体主义狂潮下人人都有免罪的错觉,怀揣私欲的败类和帮凶蛇鼠一窝,脑子里的脏东西还代际传染呢。”


“是啊,教科书和法律问题年年遭人诟病,现在政府对于冲绳的历史问题尚且回避得如此彻底,对于周边各国就更不用说了!社会漠不关心的反应对那些追讨公道的人们而言尤其过分。”

远山和叶也不由得叹气,

“最近我备考时,发现如今的大学开始重新召唤过去幸德秋水、中江兆民【7】等人的思想论了,然而,对于日本近代史的种种反思,仍然还是社会的边缘议题,很少进入大众的视野。”


“很多人都在回避讨论过去,但对多数历史事件的批判甚至只是基于一个最单纯的道理——在任何时代、任何一种情况,哪怕是出于不同政治立场,杀人都不该成为被群体认可甚至纵容的行径。”

江户川柯南想起之前为了做足旅游功课看过的历史材料,语气沉重几分,

“可怕的是,一旦进入特别时期,民众和公务人员往往会追随国家风向,自觉接纳维护这种杀人逻辑的集体秩序,害人的权力不受约束,法律就会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意义。”


“确实,法律一旦逾越人性的底线,追随煽动性的偏见和少数人的特权,民众的个人权利就会遭到以国家之名的公然侵犯。

不管之后有人再怎么利用‘时代局限性’辩解,真相就是,某些历史时期,几乎所有的公职人员都手握毫无约束的权力,支持着充满暴力和歧视的逻辑,依附着一项合理化屠杀和性暴力并使其成为法律义务的国家制度,其所作所为本质上就是一种漠视人命、赤裸恐怖的犯罪行为。

如果受害者只能追究公职人员的个人责任而免除国家的法律责任,无论从法理上还是伦理上,都违反了公平正义原则。”


安室透在旁边一脸严肃道,

“令人警惕的是,太多人拥护自己国家的历史时,秉持的从来不是求证和反思的态度,他们所爱的也不过是自我美化的国家形象和冰冷的强权机制,打着爱国的旗帜党同伐异,却对那些真正活着的人的处境视而不见……

战后我们的社会主流对苦难叙事掺入了太多的虚假感伤,混淆了真正该关注的核心问题和受害者,反使讨论过去的行为演变成一场场空洞的形式主义。”


“就是!如今网上不是还流行那种论调吗?‘所谓前人的罪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愿出生为战犯的后人’‘特殊年代特殊时期没办法’……每次看到这种言论都觉得超级不爽!”

远山和叶马上想起自己以前在网络上怼键盘侠的经历,情绪激动了几分,不爽地拍了拍桌子,

“一群人享着时代红利,却不愿正视过去,别说参与解决历史遗留的债务,连了解都不愿意了解。对他人之苦想象匮乏,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就理直气壮地放弃讨论和摆烂……就是这种到处跳脚的家伙拉低了国人的国际印象值啊!才不想被这帮冷血蠢货代表!”


“我们的历史给杀人者舞台太久了,从古至今,战争狂魔和他们的捍卫者一直以不同的面目登场和落幕,他们声称自己创造历史,实则只是用更多的毁灭来维持‘浪漫’的假象罢了。”

服部平次点头附和她,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

“遗憾的是,现代的教育制度本质上也是一种垄断吧,我们被剥夺了太多对历史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在接受各种集体荣誉感教育和流水线培养模式的同时,也在支付盲从的代价。

我一直在想,假如大家都不能保持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不去主动斩断这条暴力加歧视的逻辑链,人类恐怕就只能永无止境地循环相似的历史错误,在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博弈和纷争里共沉沦吧。”


“真是理想主义者的发言啊,等你走出象牙塔,是否还能坚持如此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话令平良悠突然轻笑出声,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我并不像你一样对人类抱有多少乐观,不管话说得有多漂亮,人是很容易在大环境里丧失正确判断力而不自知的。越是在众口一词的风向里,坚持异见、勇于对抗权威的人越是无异于螳臂当车。更别指望人人能持有高度的道德自觉和同理心去主动反思和改变了。”


平静到近乎扎人的言语将什么撕裂开来,曾经在无数案件里所见证的现实和人性的黑暗骤然倾斜而来,汹涌地冲刷着回忆的滩涂。


“随你怎么想好了……反正就算所有人都改变了,我也会拒绝妥协到最后,遵从自己的内心紧咬事实不放,毕竟我要当侦探,绝对不会随波逐流。”

片刻停顿里,服部平次坐直身子,挑眉看着她有了些赌气的意味,

“对我来说,‘侦探’首先是质疑的人,其次才是探索和解惑的人。

我们这类人总在提问和确认,注定讨嫌,遭人讥讽、丑化、打压……但无所谓,只要我们的心脏还未停止跳动,驱动我们的那颗求知之心便永不甘于满足,永远会质疑被大众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物和现象……我们大概是无法与集体和解的。”


在众人的注视里,他又提高了音量,口吻坚定道,


“况且,我们所追求的真相,无关权威,不受任何人的观点左右,更不来自于别人灌输的标准答案,它客观、有迹可循,充满环环相扣的证据链和史料,需要通过层层质疑、实践和理解……哪怕再让人难以接受,我们也要力排众议抽丝剥茧去还原。这世界上瞬息万变的每段历史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真相组成的。

我相信,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人像侦探那样不惧麻烦,抱有这种质疑和追问的精神,变革总会发生——这就是我朴素的理想主义。”


“……”

三线的乐音在他们背后沉浮,香檬汁和茉莉花茶的清香在彼此纠缠,许久没有人说话。


远方似有涛声传来,隆隆地响应着那片记忆的滩涂,在语言交锋的地方,遗忘仿佛正等着把世间万物的一切沟壑填平,把一切历史的痕迹消解殆尽。十几载春秋里,服部平次早已意识到,世界将永远年轻,更新换代,不讲道理,它缺的不是鼓起勇气说话的人,而是将鼓起勇气视为习惯的人。


相似的愿景沉沉地覆在他们的命运之上,命运把他们全部联系在一起,汇聚在同一张桌上,食用着世界的这份残酷,在各自的领域延展着不同的生命体验。此刻,面对他毫不迟疑的心声,有人移开了视线,有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有人在追忆故人,有人在小声讨论什么……在那一张张活动的脸之间,只有远山和叶在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视线两两相撞之时,内心波荡起全新的旋律,那是海浪、夏花和万叶的三重奏,它们彼此相融,像是化为一场涤荡尘霾的雨,汹涌地落,浇灌栽着平凡心愿的土壤,冻结的思绪里回荡着这起伏的节奏,和着突然加剧的心跳,好像要冲破那些心照不宣的沉默。


“让大家见笑了、刚才那都是个人拙见,不必挂在心上。”

服部平次猛地起身,差点带翻了椅子,

“怎么毁了大家的吃饭兴致了呢?我献丑给大家弹个三线小曲【8】作赔礼吧?”


“平次,你什么时候会弹三线啦?”

听到他突兀的提议,远山和叶回过神,惊讶道,

“难怪前段时间你老是躲我,就是那会儿在背着我偷偷练习吧?”


“你真啰嗦啊,才不是啦!我学习速度很快的好吧!这类乐器弹两下就上手了!”

服部平次有些羞恼,嘴硬地反驳她,在大家毫不客气的笑声里,带着非要露一手不可的气势去问服务员借三线。

看着他同手同脚有些不自在的背影,江户川柯南咧了咧嘴。

拜托,耍什么帅啊。



—————TBC——————

本章注释↓

【1】日语罗马音Rei 的片假名レイ有“夏威夷为欢迎客人而戴在客人颈上的木槿花环”之意。汉字可写作零、玲。  

【2】刺桐花:原产北美洲西印度群岛和大洋洲珊瑚礁海岸的一种植物,随海外贸易传入华夏可追溯到唐代及更早,泉州一度有“刺桐港”之别称。刺桐花于明朝时期从福建传入琉球,成为琉球的名花之首。琉球人将其视作能辟邪去厄的灵佑之木。


样子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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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琉球群岛信奉万物有灵的琉球神道,除了和日本神道一样主祭太阳神外,还祭拜君手摩神、妹神、海神等,琉球人相信人死后的亡魂会渡过大海到龙宫去,成为不灭的守护神,守护神们会定期回归亲友身边,祈祷人间的丰饶与平安。

 

【4】琉球絣:絣织技术起源于公元前3~4世纪左右的印度,在15世纪左右从东南亚传入琉球。此后琉球王国发展为富有当地风情的成熟技艺,琉球絣织的布料一度成为琉球国朝贡贸易的重要贡品。

 

【5】祝女是由特定家族母系世袭的宗教神职,在二战期间,曾被当作邪教传播者遭禁止,当时日本政府鼓励民众检举揭发祝女。

 

【6】玛丽亚·路易斯事件:1872年,秘鲁船只玛丽亚·路易斯号在日本横滨港停靠时,被关押在船底的华人劳工跳水逃脱,被英国军舰救起,拐卖人口、虐待苦力的事实曝光。裁判的结果是华人劳工被解放了,但被告方秘鲁大为不满,抗议日本政府道:你们国家卖良为娼,不是也不禁止人身买卖吗?受此指责的明治政府迫于当时的形势和日本近代化的国际形象,不得不发布《解放艺妓·娼妓令》,但明治政府根本没有打算废除原有的游廓制度,只是将它改造为近代的公娼制,即将以前“游廓式”改为“借座席式”的妓院,对所谓“自愿”从业的艺妓、娼妓颁发营业许可证,同时向妓院收取所谓营业许可费作为税金。此事件导致了日本官方认可的卖淫制度——公娼制度的确立。此后,把女性作为道具和国家资源的思想体系也贯穿了整个日本近代史。(摘自秋山洋子《战争与性别——日本视角》)

 

【7】中江兆民:日本明治时期自由民权运动理论家,反对风靡日本的“脱亚入欧”思潮。他的爱徒幸德秋水是强烈抨击帝国主义和天皇制的社会主义活动家,1910年被扣上“大逆事件”主谋的罪名杀害。

 

【8】三线:琉球的传统乐器。明朝时期,我国的弹拨乐器“三弦”传入琉球,在当地改造发展为“三线”,后又经由琉日两地转口经贸往来,传至日本本土,发展为“三味线”。三弦、三线、三味线为不同乐器,地域特征和音乐文化不同,外型和材料也存在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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