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禁止】这无穷尽的平原的沉寂

cp:一方通行(Accelerator)X 最后之作(Last order)

summary: 偏意识流的一篇旧文。

“他们的前方是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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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做梦。”

气温愈加低了,旅人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坐在边上凝视着篝火,通身的白宛如暗夜里闪烁的寒光,声音轻缓得仿佛能飘过无限遥远的空间,

“有些梦境太过真实了。”

向上翻越的火花在他的双眸里扑闪,往昔仿佛化为点点火星灼烫着他的肺腑,最后落入深不见底的沉寂。

“我见过不少沉溺梦境的白痴,个个无聊顶透。”

口吻轻描淡写,似在陈述司空见惯的事实。

陪同他的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孩,正裹着条毯子蜷在边上烤火,兴致勃勃地倾听着,脸上放光:

“想知道一方通行曾经做过什么梦呢,御坂御坂很好奇。”

“啊?没什么特别的,刻意回想也很麻烦啊。”

“总有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吧,听说小鬼们的梦里都有山一般高高堆起的美味,住巧克力造的宫殿,打败恶龙周游世界,御坂御坂很好奇一方通行的童年是不是也有这些。呜呼!御坂御坂不会做梦,这可真是让人遗憾。”

“梦见这种老套的剧情才会让人遗憾,而且你自己明明就是个小鬼。”

对眼前人的缠问和撒娇束手无策,少年揉揉眉心,声线里多了丝慵懒,轻哼一声道,

“让你失望了啊,我可没有那种童年,做过的梦一醒即忘。”

“这样啊。”

小孩子没有露出气馁的神色,反而心满意足地紧挨着他一躺,语气依旧活泼,

“睡觉的时间可多啦,总有一天会做个印象深刻的好梦的!御坂御坂满怀希冀地说道。”

“你啊,这么想做梦么?”

“御坂的身体是人造的,心是借来的,靠御坂网络的连接共享情报,却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做梦呢,所以……御坂御坂想见见梦中世界的光景,也想与你一直旅行下去,去见广阔的世界。话说回来,御坂御坂喜欢这场旅行。”

“我也是啊。”白色的少年低声回应,目光投向远处。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与篝火相伴,身置在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他充当着忠实的听众,黑夜之中,没有一点风声,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难以闻见,世界沉寂得只剩下最后之作的声音还在喃喃回荡,稍带活泼的尾音,注入一点生机。

“明天我们能走更远呢!御坂御坂十分期待地合上眼。”

“是啊。”

少年在心底轻叹,拿她没办法似地伸手抚上小孩子的额头,确认到肌肤传来的温度,脸上掠过一瞬的柔和。

“天还没亮,睡吧。”

最后之作很快就进入了酣眠状态,篝火燃着,却感受不到炙烤的热度,平原的暗夜,寒气似乎能将人世间所有的声音冻结,手心传来的温软体温却从未退却,热度顺着掌心融入血液,一路捂热了身躯,让人久久不忘,仿佛这就是他们还生存着的证明。

星空在他们头顶横贯万里。

一方通行静坐在暗夜里,听着最后之作绵远的呼吸声。他想,有些梦境还是太真实了。

……

一方通行对她撒谎了,那只不过是他对她千千万万谎言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甚至都没有内疚之情,他自欺欺人地希望所有的谎言都能成真,能使最后之作安然熟睡不受侵扰,然而他又逐渐意识到,向来被人冠以“最强”头衔的自己竟也留恋这种脆弱的安全感。最后之作的温度久久未褪,他在心底嘲笑着自己,却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拉了拉毯子,手抖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品。

谎言不经敲击,他提防着坠入深眠,是戒备突发境况的习惯,然而并不能阻止接踵而至的梦境。有些梦鬼影一般缠着他稍稍松懈的那股神经,提醒着他往事,自从8/31号的那个夜晚过后,尸横遍野、血污地狱的景象时常涌现在梦中,他孤身站在血泊里,看着血流如涨潮一般慢慢没过他的膝盖,所有死去的人在身边安静地沉浮,睁着无神的双眼。

­——杀人犯!

一方通行希望人们满怀憎恨地控诉他,诅咒他,唾弃他,然而死人们永远沉寂无声,甚至不曾注视他。

你又为何试图与人们建立沟通呢?你甚至无法了解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们的想法,你甚至连死者的责难之声都没有资格倾听。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口鼻,包围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沉寂。

梦是朦胧的、混沌的,血污地狱不过是黑暗吞噬的一角,悲剧多得宛如星辰,他为此仍固执地希望一点回声;梦是清晰的、逼真的,一切回忆都在重演,每个细节、每段情绪从最深处潮涌而来,历历在目。真的坠入深眠时,魂灵仿佛轻得没有重量,任那些往事与痛苦穿过,他甚至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难以确认。

他像是一头蛰伏在光与暗交界处的怪物,等待着某处的回应,然而他又分明是活生生的人类,爱憎喜乐俱全,抱有种种幻想矛盾挣扎。

童年里没有梦见过那些山一般高高堆起的美味,住巧克力造的宫殿,打败恶龙周游世界的那些老套桥段,但也绝没有单调得令人绝望。

幼年时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平原上走着,落脚时感受不到世界的回音。那时的他是真正被世界遗弃的异类,睁眼便是无尽的枪林弹雨,厌倦了现实的丑陋面后,偶尔坠入片刻的深眠,逃避那些扑朔迷离的噩梦期间,他回过神来总发现自己身处这片平原。

平原一望无际,风景多变。有时阴雨蒙蒙,白雾缭绕,有时晴空万里,一路直行,能等到苍茫的暮色,云霞宛如火烧。那时,世界沉寂无声,但一方通行会感到片刻的安宁,他能看见超乎想象的广阔天地,听不见那些喧嚣,他一个人可以走很远也不觉疲惫。

往后的悲剧意外地柔软,穿过他逐渐长大的身躯,魂灵沉入那片血污地狱后,一路下沉,越沉越深,仿佛没有终点的溺水,直到那原初的平原幻境重现,地平线在远处延展开来,好像黑夜沉降曙光初照,霜露在旭光里闪闪发亮。这是唯一一个他数年里反复重现的梦境。

这里一个人也不会遇见,仿佛世界的边缘,逃离了世上所有的忧欢琐事。

举目茫茫,平原之景壮丽恢宏,唤起他向前走的欲望,却少了什么,使人恍惚忘记自己的存在,因而又显得荒凉沉寂。

他想,若换成其他人,一定会深陷其中。他认为自己与感性毫无瓜葛,揣测恶的一面远多于接受他人的善意,他可以让生活永远维持在循环往复的秩序里,并毫无怨言地接受这近乎死一般的沉寂,这样的景色摆在他面前是种浪费,因为他找不出更多的赞美与感想。

在无边无际的梦境深处发出轻轻的叹息,然而连这叹息声也微弱难闻。

他朝前走着,但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平原。

直到某天,他在这里遇见了最后之作——

看到小小的少女朝他挥手的那一刹,他的浑身都开始颤抖了,仿佛第一次觉得平原的气温很低,那熟悉的身影唤醒了身心深处一直尘封的温度。这里是他的梦境,所有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从未踏足此处,他无法理解最后之作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你这小鬼怎么在这儿啊!”

“唉唉唉?你的口气怎么这么凶啊!御坂御坂不满地抗议道。”

小家伙围着他转了个圈,天蓝色的裙子宛如平原上明丽绽开的花冠,她的声音轻快悦耳地穿透了空气,

“我们不是在旅行吗?当然会在一起啦!你忘记了吗?御坂御坂试图提醒道。”

“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的监护人讶异道,戳了戳她的脑门,发现那的确是鲜活温软的触感,人体的温度逼真地侵袭着他的身躯,声音也在耳畔清晰地回响着。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很久很久啦!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到秋天,太阳东升西落几百回,天上的星星数了几万颗。不走吗?御坂御坂还等待着前方的日落时分——”

“这样啊。走吧,别再跑远了……我找你会很辛苦的。”

一方通行确信这是梦境,身子依旧轻盈,感觉不到自己拄拐和迟缓的行动,最后之作在他眼前转圈跑跳,他却感觉不到平原流动的风,只有碰到她时,恍觉四周的寒冷,此时是深秋的景色,金黄的原野在阳光里融成蜜色,他跟着最后之作,脑中是挥之不去的困惑感。

迄今为止他做过的所有梦里,第一次有了回应。

有些梦境太真实了。

梦中的自己在和她一边对话一边漫步着,就如现实中的日常一样,只是在梦境中,对话的机会更多,他更有耐心与她一直对话下去,而不是仓促地转移话题,他试图倾听着更多的声音,懒得点破这是梦,旅行便一直在进行下去,世界上再没有其他威胁的敌人,没有恶意和仇恨,就这样,这无穷尽的平原的沉寂中,只有他俩在试图制造喧嚣。

但是这样就好了吗?他时常思考着。

他无法放下。

血污地狱历历在目,死去的人的面容清晰再现,噩梦的次数超乎想象地多,仿佛魂灵在不同的空间里穿梭。

太阳东升西落几百回,天上的星星数了几万颗,深渊里仿佛有根细弱的蛛丝垂在眼前,诱惑着他竭力向上攀登,最后却一次次重坠血泊。

赎罪的道路漫无终点,噩梦则会不断翻新,有些梦境里,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之作因为他死,留下无能为力的他在崩溃;有些梦境里,最后之作拿着枪对准了他。他则欣然张臂,颤抖着,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说道:“来吧。向我复仇吧!”声音温柔得仿佛将死者等待最后的临终福音。

——这才是罪人的结局。他这么想着,他无资格祈求原谅,也无法得到世上的人的回应。失去她的恐惧如藤曼缠紧了他的肺腑,将他的心震得支离破碎,却又使他甘之如饴。

还有些梦境里,最后之作长大了。那是他无法得知、无法抵达之地。

……

太阳东升西落几百回,天上的星星数了几万颗,回过神来,平原的草色又褪去了几分,渐渐裸露出泥土,远处的树林落满金红色的光泽,在这个原初的永不消退的特别梦境里,平原仿佛人间净土,又仿佛要埋葬他。

最后之作像是永远也不会厌倦地奔走在广袤的大地上,追逐着什么,满怀热切地四处展望。

“你本不该在这儿的啊。”一方通行又一次叹息道。

“我们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平原,这里本来只有我一人就好了。”

“一直如此吗?御坂御坂满怀好奇地问。”

“是啊,很棘手吧。”

一方通行俯下身来,摩挲着即将枯萎的草叶,在这里,矢量操纵的能力和身子的缺陷都感觉不到,他像是个最普通的无能力者,苍茫之际最微小的一根苇草,失去了最强硬的反射保护,活着的感觉缥缈不定,不知从哪里来,将到何方去。但是无所谓,他想,自己迟早会如同这里一般慢慢枯涸,迎来最深的长眠。唯一让他五味杂陈的,是眼前人的陪伴。

“你本不该和我一同困在这里的,你属于一个更好的世界。”他说道。

“可是御坂御坂觉得能一直与你走下去的世界,就是最好的世界。”

最后之作拉拉他的手臂,小小的力道透过他的衣角,他的心揪住了。少女抚慰般抱抱他,她小小的身躯和体温是他唯一能确认生存的证明。

“御坂知道了!这里意味着什么。御坂御坂受你启发恍然大悟道。”

“什么?”

最后之作用着仿佛不属于这人间的语气,轻快却又郑重道:“这是命运。”

命运?一方通行从不是宿命论者,他甚至对命运二字身怀刻骨的憎恨,不仅是他个人的命运,更是无数人的命运,人世充满太多不和谐之音,太多矛盾、不公、苦难,总有位居高位玩弄命运乐此不疲的混蛋们在暗处享受着不为人知的狂欢,践踏着人间的一切努力和尊严。他对这种安排下的世界心怀愤怒,至此深深惊讶自己的心底还没有丧失对善的向往。

“……无聊。”

“今天累了么?还要继续走么?御坂御坂关切地问。”

最后之作像是不会懂得人间丑恶似的,语气永远乐观,但她却见识过人间的丑恶,并毫不回避地正视着,在她柔弱的身躯里承受着远超常人想象的坚韧。

一方通行注视着她那双充满人性的、始终明亮的眼睛,他的心微微抽搐着,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

“啊啊,既然走不出去,我们不如慢慢走。”

……

太阳东升西落几百回,天上的星星数了几万颗,金色的平原渐渐变成白色的雪原,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继续着平原之旅,思考着生死的问题。

白雪覆盖的平原,纯粹得只有他们两人,现实中则存在着截然不同的重压——当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在雪地里飞奔时,这一生体会到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混杂着刺目的昼光倾投而下,世上最深刻的恶意、崩坏沉落的理智蜂拥而至,他在现实里意识到了,他注定步入永世深渊,不得解脱。但在那时,雪地咫尺间少女试图够着的手,依旧像是深渊里的亮晶晶的蛛丝,引诱着他一点一点触及……茫茫的白色倾落出鲜红的生命之色,悲伤的记忆里弥散着金黄色的耀眼天空。

平原又开始落雪,仍然没有一点风,无穷无尽的沉寂宛如世界尽头,寒冷的感觉愈加强烈,如同沉入最深最暗的水底,死亡的凛冽气息如影随形。最后之作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浅,她闹腾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可是她还是咯咯地打趣,不知疲倦地陪着他说着话,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好像永远也说不完。

“这是命运?”一方通行终于对这个不合情理的世界感到愤怒,他明白了,这里也是他徘徊彷徨的意识最深处,如同世界的边缘,却是悖谬不断的困境。

“的确,我是被世界抛弃的罪有应得之人,身处此地我无话可说。可是这小鬼又有什么罪过呢?!这小鬼并不是不被需要的人啊……”

他突然恍然大悟,又不情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般苦恼道,

“原来,最需要她的人是我。”

所以她才会在他最初也是最不设防的梦境中出现吗?猝不及防,不受控制。

……这算不算世界给他的回应呢?

——不,这只是名为最后之作的少女,给他的回应。

血污地狱里死去的人不会回应他,正如亲手犯下的罪行永不能消逝,一场落雪固然能掩盖住人间的污秽,却总有消融的一天。荒谬的事物数不胜数,痛苦与磨难永无止境,想回应她的心情却一发不可收拾。

一方通行最终决定亲手斩断命运加之于他的桎梏,凭自身意志朝着内心残留的微光奔去,既不是作为“恶”临于黑暗中,也不是作为“善”跋涉在光明中。

赎罪的道路漫无终点。在有些梦境里,他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少女,弄得自己血流成河;有些梦境里,最后之作拿着枪对准了他。他则欣然张臂,颤抖着,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

“快醒过来吧!”

他以诀别者的姿态望着她,斩钉截铁道,

“你属于一个更好的世界。”

……

还有些梦境里,最后之作长大了。那是他无法得知、无法抵达之地。他自嘲一番决定适可而止,可是他的腿脚不听使唤,他无论如何也想亲自去看一眼。

他咒骂着这不合情理的世界与足够以假乱真的梦境,经历过形形色色的精神折磨与生死界限的愚弄,他的魂灵第一次接近生命的极限,无穷无尽的混沌穿过他,几乎要将他仅存的意识碾碎。但他竭力睁大眼,紧紧盯着那寻了百千回的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模样,稍稍留长的头发,眼底氤氲着不同于其他克隆体的活泼笑意。她用那双充满了人性的、始终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直视着人间的丑恶,绝不动摇。

届时,她说,早安。

一方通行张开嘴,试图发出一两个音节,可是他怎么也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无法回应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里的最后之作。撕心裂肺的痛楚骤然淹没了他,只是转瞬即逝的片刻,他再无法触及那极限。

蛛丝再度承受不住灵魂的重量断裂。私心与妄念太过沉重,他一路下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沉沦迎接着他,地狱里的所有亡魂都在盯着他看,血泊一直上涨,直到淹没了他的口鼻。

光明却带着他的所有恐惧沉落消散,深渊在侧,他的视线余光里,只有她的身影划过星辰,如同他这一生所见的最美好的风景。

为这样渺小、短暂的瞬间,他情愿拼尽全力去赌上所有的瞬间。

……

回过神来,他又身置那平原上,雪不知何时停了,他的手边正牵着最后之作的小手,掌心的人体温度尚在。小小的最后之作正捧着他的手,试图捂热一般,神情认真至极,她哼歌一般的声音像是振翅而飞的鸟儿,直上天穹。

“你会感觉冷吗?御坂御坂可以一边听你诉求一边让你感到暖和~”

此时没有风,仿佛世界的边缘,逃离了世上所有的忧欢琐事。

“让你失望了啊,小鬼,我可没有感觉呢。”

一方通行轻哼一声,攥紧了她的手,迎来的还是她明丽爽朗的笑声。

太阳东升西落几百回,天上的星星数了几万颗,他想着最后之作长大的那个梦,他恍惚间希望他俩一直走下去,彼此能看到一起长大、变老的模样,对无法抵达的想象的矛盾、恐惧和不安,时时袭上心头,摇摆不定。

一方通行曾经可以让生活永远维持在循环往复的秩序里,并毫无怨言地接受这近乎死一般的沉寂,然而遇见最后之作后,他清楚地意识到,曾经犯下的罪孽全然拥有使他匍匐在地的重量,同他所有的天真幻想落在现实再没有回音,梦中留下的则是一副最为脆弱,穿梭在虚空里渐渐枯涸的魂灵,轻得仿佛随时都会给风吹散,却一直渴望着现实的热度与回应。简直是最自欺欺人的怪物,然而又名为“人类”。

“应该毫无保留地直视着这一切,向前走,永远也不要停止挣扎和努力。”

他想着,

“为了将这一切铭刻于此。”

一直如此吗?

——一直到死。他对自己发誓道。

童年里没有梦见过那些山一般高高堆起的美味、住巧克力造的宫殿、打败恶龙周游世界的那些老套桥段,童年与青春里有一片他走了很久的平原,最初启程,漫无终点,落脚时感受不到世界的回音,幸福像是缥缈不定的微光,痛苦则像是生存的常态。

他不再原地等待那些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回应了,如果这世上总是充斥着不合情理的事物,那么他就拼命纠正它吧;如果命运要尽情嘲弄和放逐他们,那么他就选择为她而战吧;如果前路昏暗,他则化为开路者,根本不需要所谓的英雄姿态或感人理由,也不必配上听了都会起鸡皮疙瘩的歌颂和赞美——什么描述都不需要!

毕竟,一方通行就是一方通行。

……

太阳不再落下了,天上的星星却也不离不弃。写作命运读作旅途的梦境终于在这最初的平原迎来了它的极限。飘飘扬扬的雪将他们先前留下的脚印都盖去了,前路一望无际,广袤的天地间干净得如同生命的原初。

此时仍然没有一点风,无穷无尽的沉寂宛如世界的尽头,如同沉入最深最暗的水底,死亡的凛冽气息如影随形,对于他来说,则像是个久违的客人。

“我们要死了吗?御坂御坂感觉好虚弱,试图够到你的手……”

白色的少年在雪地里俯下身来,触碰到最后之作的手心,摩挲着她的指间,感受到她的温度正一点一点地流逝。他和她在这茫茫天地间,如同最脆弱的一根苇草,不知从哪里来,将到何方去。但是无所谓——他已确信他绝对不会同她埋葬于此,这里将不是最后的归宿。

“不,我们要醒来了。”

一方通行语气笃定地回应她。

“要去哪里吗?不会再分开了吧?御坂御坂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最后之作小声地说道,拉住了的手便不再放开。

“我当然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方通行发誓道,他将虚弱的少女轻轻地抱在怀里,最后之作的重量越来越轻,手上残留的触感越发微弱,但总有那么一点儿温度,仿佛这就是他俩还活着的证明。

“旅途还没结束呢,我们还能走很远。”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光留在这里可太乏味了,不是吗?”

最后之作安心地微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怀里提议道:

“那,唱歌吧!”

两个人紧紧相依着,在这无穷尽的平原的沉寂中穿行,四下还是没有一点风,没有其他人,纷陈的雪闪亮着,犹如沙粒,他俩尽情地制造着喧嚣。

游荡的幻影渐渐破裂成碎片,在寒气中坠落消融,歌声凝聚着温暖与悸动,穿越清宵,穿过不落的太阳,穿过遥远的星辰,箭梭般劈开长夜与冷冬,直朝未来而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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